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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年∙集結號】1987-2017°東北財大'財政金融系87級|青春萬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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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11月08日大雪(立冬)。財政87-1班的湯文輝、朱志東和謝軍在351團軍營內的大院子雪地合影。
1987年11月08日大雪(立冬)。財政87-1班部分女生在飛舞的雪花中留下珍貴的瞬間記憶。前排左起:李欣,李雪萍,韓曉葵,張冬梅。後排左起:李廷善,呼應,金悅紅,孫蓮娜,蒙玉梅,程曉紅,馮娟。
內容導讀

1. 序曲:『Fernando Sor : 24 Etudes, Op.35 - No. 22 (in B minor)』月光
2. 軍營生活:『日落西山紅霞飛』
     急行軍,到達351教導團4營15連
     從零開始,融入4營15連的軍營生活
    下馬威,軍體拳及隊列演練
     中秋月兒圓,“正義的來福靈!”
    10°“憤怒的葡萄”,炊事班的迴憶
     11° 校軍場,日落西山紅霞
            大石橋的親戚°站崗值勤表°彼得與狼的故事
老高,相會 - 開發區的南海砣
老虎灘,與你海濱踏雪

1987年10月05日,87級軍訓師生抵達大石橋之後,就馬上開始了急行軍,直奔351團的駐地。本照片由財政87-1班的朱志東同學提供。
Fernando Sor - Sor: 24 Etudes, Op.35 - No. 22 (in B minor)||"le Beethoven de la guitare"素有"吉他作曲家中的貝多芬"之稱。費爾南多∙索爾 Fernando Sor(14 .02.1778 – 10.07. 1839)
1991年07月02日於東北財經大學,大學生之家。畢業文藝聯歡晚會現場。左起:財政87-2班 李白焰及王博,財政87-1班 湯文輝和朱志東一起演奏:吉他二重奏,索爾的『月光』。
6急行軍,到達351教導團4營15連
       1987年10月5日。十幾節綠色的車廂從大連站開出,汽笛拉響,呼嘯着朝大石橋方向飛馳而去。車窗外的白色站樁上面的地名在依次變換着,普蘭店站、瓦房店站、熊岳城站和蓋州都被拋到身後去了,向前疾馳的列車猛然顫動了一下巨大的鋼鐵之軀,晃動了幾下,停住了。在車廂盡頭有人高聲喊:“同學們,大石橋火車站到了!”車站出站口處,已經有部隊派來的聯絡軍官在那裡等候東北財經大學參加軍訓的87級新生。
財政金融系,金融87班的車迅同學(攝於東財校園內的二尖山),
來自陝西西安;
陳哲然,來自上海徐匯區(攝於大連星海公園)。
       心里都舒了一口氣,終於到站了!有人在車廂里問道:“我們這麼多人,怎麼去駐軍的營地呢?想必是應該部隊會有軍車來接我們吧?”金融87班來自陝西西安的男生車迅,口音中帶着明顯的京腔,馬上用帶着調侃的語調與同班的上海小伙子陳哲然一同回應了一句:“你還想怎麼去?想的美,走着去嘛!”一陣哄堂大笑伴隨着大家下車時淩亂的腳步,將我們的視線引向出站口方向。前邊有幾個系的新生已經下了車,按照從大連出發之前操演的隊列,在兩聲“向-右-看-!”和“向-前-看-齊!”的口令下達之後,帶隊的輔導員和總支書記莊重地站在隊列旁邊。此時,很多87級新生身着軍裝、腰板挺直,都下意識地以為自己經過一番操練已經具備了些軍人的風骨。其實,哪有那麼簡單的事情呢?即便是一個普通的軍人,由於他經年累月地在行伍中歷盡軍旅生涯的錘鍊,他身上一定會有太多迥異於他人的內在軍人素養是普通百姓所永遠無法企及的,這就是所謂的軍人氣質

       大石橋火車站被籠罩在一種嚴肅的氣氛之下,愛開玩笑的同學情不自禁地收斂了一直恣意馳騁的笑聲。這是一座顯得有些老舊的火車站,算起它的歷史也將近一百年了!1898年3月27日俄國攫取東清鐵路(亦稱東省鐵路、中東鐵路)支綫(哈爾滨至旅順口)築路權後,陸續修建沿綫車站。1900年大石橋火車站開始建設,1902年車站主體建築建成,1903年7月14日開始正式使用。這個不起眼的小車站是瀋陽鐵路局管轄的一等站,當然也是遼南地區的鐵路樞紐。
       前方有命令傳了下來:我們87級一千多新生下車之後,必須要步行,以行軍速度前往軍營駐地。在15:15分停住了奔馳的腳步,一刻鐘之後,一千多人的隊伍才再次整裝待發,儘管三個多小時在列車上的顛簸並沒有讓誰覺得疲憊,但還是覺得列隊過程略微有些拖泥帶水。前方隊列中及時地傳來了老師的表揚,驅散了心中殘存的顧慮,給前行的腳步增添了些許動力。此時的天色早已不如從大連出發時候那般明亮,幾個高個子的男生站在財金系隊列前面,讓我們無法看清被派來接站的幾個部隊軍官的狀貌。

        像軍人一樣昂首闊步地行軍是一件多麽令人感到榮耀的事情啊!這次我們來大石橋軍訓,每人都只是簡單地帶了些自用的物品,沒有行囊。猜想很多男生在自己的少年時代,也一定都曾以霍去病爲牓樣,希望有那麼一天能夠頂盔摜甲、全身披掛地,像一名真正的軍人那樣力戰疆場。就在漢武帝元狩二年,霍去病將萬騎出隴西,“轉戰六日...執渾邪王子及相國、都尉,捷首虏八千九百六十級,收休屠祭天金人”。我們深深地爲霍大將軍所折服,因為這一戰,霍去病在六日内就轉戰了千餘里,平均每日行程應该在160里以上。 拿破侖時代,法軍戲説“皇帝的勝利是靠他們的雙脚走出来的”。起初,法國軍隊按腓特烈大帝時期陸軍規範,軍團一分鐘為72步(行軍伴有軍樂)。法國大革命時,為適應法軍的情况,同時配合拿破侖“分進合擊,迂回包抄”的戰術思想,對行軍速度要求更高,每分鐘須走120步,一天要走4、5個小時,約為20、30公里。
       那一天,身在行進隊列中的我們,心中也一定默默地數算過自己每分鐘踏出了多少步,只是時間久了,這個細節就慢慢地變得模糊不清了罷。
       天色漸暗,但還沒有完全黑下來。昂首闊步,跟隨着前方揚起的紅旗,繼續朝着351團駐地大踏步行進。有部隊的軍官帶頭唱起了《我們的隊伍向太陽》(中國人民解放軍軍歌):向前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向太陽,脚踏着祖國的大地,背負着民族的希望,我們是一支不可戰勝的力量......
       黃昏之下的歌聲震天動地。歌曲的調子尚能迴旋,但歌詞卻實在記不得幾句,隨眾人吼那麽幾聲就只好停幾下。軍訓出發之前,在階梯教室進行的財金系87軍歌操練中,還是有很多人無法將幾首主力軍歌的歌詞背下來。在匆匆之間,仿佛覺得自己學會了很多新歌。
       沿着鐵路綫,唱着軍歌行進,西邊的太陽漸漸地垂下了眼皮,走在前面同學慢慢地變成了一個個模糊的背影。至今還能記得,信息系打頭陣扛着大旗的是北京小伙子管見(上圖:信息87級,當為東北財經大學第一個在1990年代初就留學德國的人)和另外一個虎背熊腰的壯漢,外貿系走在前面扛着大旗的是說話聲音聲若鐘磬的北京小夥子劉丹鳴(回族,來自北京牛街,爺爺曾是回民游擊隊隊員),稅務系扛大旗的是一個頭身材修長、眉毛長得很重的男生,商經系的旗手康復(或者是另外的一個壯漢),而財政金融系的扛大旗者自然是大連本地的小伙子-金融87號稱“信天翁”的張昕帆(身高臂長,據說曾連續幾屆都是大連市少年遊泳錦標賽的獎牌得主)。可是,雄壯的歌聲終於沒有能夠抵擋住來自每個人內心深處的呼喚:“餓死啦!什麼時候才能開飯啊?!”有人嘴裡低聲嘟囔着什麽,暗暗地責備自己沒有遠見:“午餐時候只顧說話了,為什麼就沒有多吃幾口呢?”,也有良善的人從背包里面掏出紅彤彤的大蘋果,悄悄地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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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下來,出了大石橋車站之後,沿着鐵路綫旁邊的小路走了這一路,整個一千多人的行列步行了大約至少10公里的距離。看了一下手錶的時間,已經是17:25分!行軍的速度似乎勉強說得過去。

       依稀的光亮中,我們揉了揉眼睛,影影綽綽地,前面一趟趟的紅磚平房應該就是軍營駐地了吧?我們終於聽到了軍人那雄渾的聲音,351教導團到了。
東北財經大學副校長韓雙林(左一)及校領導來財政87級新生營房宿舍巡視慰問。右起:財政87-1班的王志先、朱志東和吉立群。

       財政金融系87的隊伍前面,帶隊的系領導作了簡短的小結之後,將我們交給了幾個狀貌威武的軍人,於是把一個系一百人左右的隊伍就被分成了9組(就是後來軍訓中的『班』級單位)。這就是我們在351教導團4營15連的“戰鬥集體”了!我和湯文輝、吉立群、高樹源、姚偉朱志東被分到了一組(3排8班,班長霍光),而財政87-2班的張旭波和財政87-1班的吳懿波與金融87的馮磊、于英濤等同學被分到了一組(1排3班,1排長劉海濤兼任3班班長),3排9班的班長名叫蔣崗,財政87-2班的常志安就在那個班。班長都是現役軍人,在我們這些剛剛走進大學校門的學生來說,他們的確有着與我們迥然不同的氣質。
1990年秋季財政系部分學生代表再訪351教導團,在營房駐地留影。前排左起:財政86王國勝 周齊洲、財政87烏立華及崔岩;二排:左五蔣崗、徐彥智;三排:左一 霍光 左二吉立群。
       我們3排8班的班長霍光,是遼寧阜新人,大約1.80米左右的個頭,估計比我們年長2-3嵗的光景,長臉盤兒(後來我們中有人説他長着馬面,很不好對付)說話甕聲甕氣的,總帶着他明顯的家鄉口音。他文化程度不高,說話時字里行間總帶着一股“狠勁兒”,雖然不懂得引經據典,可他清楚地知道如何把握分寸,如何將部隊賦予給他的權威用到極致,在他那常常瞇縫起來的眼睛里時常會散發出一種咄咄逼人的光來。他屬於那種永遠都學不會打官腔的人,不苟言笑,但偶爾大笑幾聲也定會嚇你一大跳。就這樣,我們都有了各自新的歸屬單位,跟着帶隊班長,十分乖順地一個緊隨一個,進到營房宿舍裡去。
1990年秋季財政系部分學生代表再訪351教導團,在營房駐地留影。前排左起:現役軍人蔣崗與王太碧(四川瀘州人)、吉立群。後排左起:崔岩、烏立華及徐彥智。
       紅磚砌成的平房,整齊地在蒼茫的暮色中顯露出輪廓來。一路上的猜測、緊張和疲勞漸漸地演進成為一種對食物的期待,有一處平房的屋頂上不時地騰起陣陣煙氣來,那大概就是食堂炊事班的所在吧。營房的門十分簡陋,刷着一層薄薄的淡藍色油漆,油漆多處已經爆開并剝落開來。正對着門的墻上掛着長約一米的鏡框,裡面白底紅字寫着立志壯軍心的標語。可能初來乍到的關係,每個人都顯得稍微有點兒拘謹,姚偉、吉立群等幾個愛說笑的男生忽然也一本正經地板起了臉來。營房門口的戰士冷靜地端詳着我們這些新來的“兵”,而我們也行了注目禮,以示敬意,雖然動作稍顯遲緩,但畢竟還是收到了對方善意的微笑。
       房間內部是長長的一鋪土炕。也許建房子的時候,地面被人們遺忘了,竟然還是素土!大概是在下午的時候有士兵在房間內灑了些水,走進房間的時候並沒有塵土暴起。這略有些不平坦的素土地面的味道一下子令我們想起了前些日子,從物管實驗樓宿舍到二食堂打飯經過那塊坑坑窪窪路段的情景。面前,這長長的土炕頭上整齊地排列着一個個綠色方塊。隨同進來的部隊領導介紹説,這是為了歡迎軍訓的87新生剛剛添置的,肚子都在咕咕直叫,聽了這話著實讓大家心中溫煖了好一陣子。就在我們很快踏出營房門的時候,有嘹亮的軍號吹起,剛剛分開不久的各個『班』,又在食堂門前的空場見面集合了。
1990年秋季,財政系部分學生代表再訪351教導團,在營房駐地留影。左起:吉立群 王國勝 蔣崗(現役軍人) 烏立華 崔岩 徐彥智 周齊洲。
       前面戴着大簷帽的軍官(估計是營長,營口本地人)充滿了熱情地致了歡迎詞,並說今天歡迎軍訓師生的到來,所以晚餐較比平日戰士們的要好,還多加了兩道菜。這名軍官身邊站着一個士兵,手臂上戴着紅袖標,我們猜想:這可能就是4營15連的值班戰士吧。剛剛組建起來的一個個『班』級單位,每個人都昂首挺立,雄赳赳地唱着《革命軍人個個要牢記》步入食堂餐廳。就連自己也沒想到,餓得這般模樣還能把軍歌唱得如此響亮!
       餐廳內的白熾燈泡發出不算明亮的燈光,桌子上面擺放的食物的容器籠罩在一層淡淡的光暈之中。有白胖胖的大饅頭一個挨著一個疊着羅漢,也看見圓形木餐桌上面有四隻大白瓷盤子已經穩穩當當地在桌面上落座。大家的目光閃電般地掃過目標,卻從幾個同學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失望,那信號一下子就被解讀出來:“肉少菜少湯多!”輔導員梁慧敏老師早就宣佈過了食堂的就餐紀律:勿要大聲喧嘩,務要彼此謙讓;有任何問題,一定要直接反映給自己的輔導員;勿要直接與帶隊軍官發生直接衝突,雲雲。
      或許,我們都是平生第一次在這樣的環境下就餐,大腦中極速地將圓桌四周圍坐的人數與桌子上面擺好的食物總量做了評估:這幾個菜能在餐桌上維持多久?半分拘謹,半分擔憂。沉默了一會兒,竟無人願意第一個打破僵局,系里的姜淑芝書記和輔導員梁慧敏老師趕緊起身號召大家:“大家都餓壞了吧!不要等,馬上動筷子!”剛剛還有些拘謹的我們,聽了這話,立刻旋風般地投入戰鬥。
        只是那麼十分鐘不到的時間里,疊成羅漢的饅頭,一會兒就被削平了山頭,旁邊盛着肉片白菜湯的大湯盆也只剩下了一半不到的存量,炊事班提供的幾隻碩大的長柄湯勺愣愣地在我們的眼前晃動。韭菜炒肉片這道菜似乎倍受青睞,白色大瓷盤很快見底。大鍋菜油水少是公理,沒有人會去為它去嚼舌頭。開飯前在食堂年前集隊的時候,部隊上的軍官就已經說過:軍營生活雖苦,可我們的戰士卻樂在其中。記得當時的四菜一湯大概是:兩葷兩素的搭配。十八九歲的小夥子們正是體能與飯量成正比的時候,風捲殘雲般一陣突擊之後,又漸漸地放慢了速度。畢竟還是礙於情面,看了看同一個餐桌坐着的其它女同學,菜,還是不要見底為好!有兩道菜後來又續了一些,雖然比起東北財經大學食堂的伙食來尚有一定差距,但是此時能夠以量取勝,已經非常令人滿足。
       也就是從這一刻,有些同學開始懷念起前幾日曾被自己痛罵過的東財食堂來。

        這天晚上,我們躺在硬邦邦的土炕上,把自己裹在嶄新的軍被裡面。九點半還沒有到,院子裡的熄燈號就吹響了。在物管系實驗樓宿舍,記得每天都是差5分鐘就能聽到淩水橋海事大學那邊傳來的熄燈號,10點鐘才熄燈的。雖然都被白天的疲倦糾纏,但大家卻一下子無法入睡,借着窗外斜射進來的月光,聽着外面楊樹的枝葉被風沙沙地吹響,都在被窩里面説着悄悄話,直到最後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7從零開始,融入4營15連的軍營生活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這話說得沒錯兒。
       還不到五點鐘的時候,有人在營房走廊里走過,軍膠鞋重重地踏在素土地面上發出“咚咚”的聲響,斷斷續續地聽到了院子裡說話的聲音。天色微微見亮,透過宿舍內的兩扇後窗,影影綽綽,窗外嶙峋的山石和變得枯乾的果樹枝幹逐漸顯出了淩亂的輪廓線來。
姚偉 財政87-1班,來自遼寧省岫岩地區。
        記得昨晚吹響熄燈號的時候,湯文輝和吉立群就在我的左邊,高樹源和姚偉在我的右邊,姚偉來自遼寧岫岩地區,高樹源則來自本溪桓仁(就是盛產人參的地方)。左邊的同學仍舊在夢鄉中的驚濤駭浪中跌宕,而右邊的那兩位卻早已經不見了蹤影,嶄新的軍被也收起疊好了。略微可以看得出窗戶木框上面的淺藍色油漆,多處爆開脫落,而風也不時地從木框縫隙中鑽進來,噝噝噝地,發出白蛇吐信般的聲響。
高樹源 財政87-1班,來自遼寧桓仁。
         營房門口,3排8班的班長霍光在左前方的雙槓位置正在同一個看起來比他年齡略大的士兵一邊説着話,一邊在雙杆上面如兩條綠色的大鯉魚在打着旋風。霍光個頭很大,長得並不算結實,但按照比例來說,他的兩臂卻顯得略微長了些。另一個士兵看起來與他個頭相仿,但兩臂雄健有力,抓住雙槓的手臂上,肌肉隆起,大手就像兩把鐵鉗緊緊地卡住。剛剛同我們相識還不到十二小時的霍光,盡量主動地跟我們這些“早起的鳥兒”打着招呼,雖然氣氛還不太融洽,但畢竟算是彼此都表示了自己的主動和誠意。
        轉到營房後身,來到了正對後窗的地方,高樹源、姚偉與另外幾個男生正在灌木叢(果樹)中穿行,“你們幾個起得真早!你們在找什麼呢吧?”我問道。“哦?怎麽你真的不知道嗎?這里不是蘋果樹嗎?”姚偉回答説,“剛才,我看到上面的幾棵蘋果樹還有些晚熟的蘋果,再過幾天,就可以過來採摘了!”高樹源,手里掂量着一隻發青的小蘋果,帶着濃重的桓仁口音説:“我們幾個還是快點兒往回走,這個叫霍光的班長有點兒凶巴巴的樣子,別讓他看見!”系里派來的黨總支副書記姜淑芝老師和輔導員梁惠敏老師已經在院子里踱步,不時地同起床的幾個同學説着話,打着招呼。
呼應 財政87-1班,來自遼寧省鐵嶺市法庫縣。
她後來迴憶說,我們帮部隊收過菜,是雪里蕻萝卜。營房後面長着許多楊樹。上面有很多毛毛虫,晚上睡觉前要先檢查被子上是否有虫子。記不清楚,當時是誰的被子爬了一條大大的毛毛虫。
        有女生班的同學向輔導員老師反映,昨天晚上熄燈號吹響之後,剛剛躺下準備休息,就有人在軍被上面發現了若干條大毛毛蟲,毛絨絨地在被子上面爬,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好久都睡不著覺呢!黨總支副書記姜淑芝老師非常同情地看了大家一會兒,安慰了幾句,讓一顆顆不安的心平靜了下來。“至少還有一個月的時間要在這里渡過,幾條毛毛蟲算什麼呢?”有些男生的心里閃過這樣的念頭,可是卻沒有膽量說出來。

        09月23日秋分之後,並沒有感覺到太陽的腳步從北回歸線向南折返的舉動對氣候有什麼太大的影響,只是覺察到早上天亮的時間似乎比從前略微推遲了幾分鐘而已。我們此次來到351教導團4營15連軍訓,隨身穿的是比“的確良”厚不了多少的夏裝。4營駐地四圍高大挺拔的白楊樹整齊地排成行,雙槓前面的開闊地–那個校軍場上朦朦朧朧,有霧氣貼着地面飄蕩。雙槓前面只剩下一個士兵,霍光。班長霍光似乎還搞不大清楚如何跟新來的大學生打交道,盡量用帶着權威的語氣壓製着各類從軍訓新生口里冒出來的傻問題。“部隊不像你們大學里面,有自己的規矩和作息時間。一會兒就要吹起床號了,你們還是跟昨天來的時候一樣,列隊集合。絕不許鬆鬆垮垮,拖沓散漫!”
        抬頭看看我們的3排8班的班長,他的軍裝已經被洗得褪了色,袖口發白,袖子明顯短了一截–看來,他真的是屬於“長臂猿”來類型的人。低頭看看我們自己身上的軍裝,既無領章,也無威風凜凜的大簷帽,更無大簷帽上的八一帽徽。跟真正的軍人站在一起,總覺得自己少了點兒什麽似的。深赭色的衣服扣子釦緊,軍膠鞋的鞋帶繫好,軍腰帶紮上,挺直腰板,頷首,收腹挺胸–這些要領男生們大多已經掌握,臉上禁不住時不時地透出了些許得意來。小時候,都看過小人書和電影,《南征北戰》、《東進序曲》《上甘嶺》那些電影中,讓我們或多或少地瞭解了中國人民解放軍的軍姿儀容如何,此刻身在軍營都覺得自己都能應付得來–沒什麽大不了的!去盡量模仿就是了,不過若想要“步調一致”卻有些犯難了,那可不是一下子就能夠達成的目標!
         今天軍營生活第一天,早操開始由4營派出的教官教授我們《軍體拳》。“今天早操,我們大家開始學習《軍體拳》……,”排長一聲口令下達之後,一個腰間紮着武裝帶的士兵出現在我們的視線里。他雙手握緊拳頭、小臂平端、收緊肐膊跑了過來,我們心里面替他數了“一二三四”之後,他穩穩當當地站在我們的面前。咦?這不是早上跟霍光在一起練習雙槓的那個戰士嗎?
       “向右看齊!向前看!今天開始,大家跟我一起學習打《軍體拳》。這是三套軍體拳中的第一套,最基礎的一套拳路。如果各位掌握了第一套,還有餘力的話,可以接着再學習第二、三套(這僅僅是一個夢想而已)……我帶大家演練的軍体拳是由拳打、脚踢、摔打、奪刀、奪槍等格鬥動作组合而成......每一動都可以“一招制敵”。我們的軍隊素來具有頑強敢拼的戰鬥作風,要知道臨戰之時,面前就是窮凶極惡之敵,絕不能做束手待斃的小綿羊。”
       聽了這番話,每個人都覺得十分振奮,覺得自己與“軍人”這個概念的距離被一下子拉近了許多,一個個都摩拳擦掌地跟着教官,開始一招一式地學了起來。
       《軍體拳》教官的一番話一直在耳畔激盪,顧不得肚子咕咕直叫了!“在古代,軍陣之中所習拳法名唤“軍道拳”亦稱“軍道殺拳”。集各門派之所長於一身。力求在最短時間內,以最有效之法對敵方造成最大傷害。招式簡單,無需天賦,無需苛刻的基本功,任何人都可以演練。”這話實在是太具有鼓動性了,儘管我們知道三十幾天不到的時間里,充其量也就只能學個花架子,但即便是這樣也不枉在軍營走一回!只那麼一會兒的功夫,我們閃轉騰挪的位置便塵土飛揚起來。時間過得很快,還沒有覺得怎麽過癮呢,口令傳來:稍息,立正!心里有些詫異:怎麽就結束了呢!
        進入下一個內容:回到營房『整理内務』
       霍光,一直在旁邊觀察着我們演練《軍體拳》的整個過程,緊閉的嘴角稍微露出了一絲微笑來。緊接着,他又開始向我們大家強調,對一個軍人而言,整理內務這項內容與遵守其它紀律一樣有着非常重要的意義。臨出發之前,我們就已經在物管系實驗樓宿舍中演練過如何把自己的行李打成“豆腐塊兒”了。在營房宿舍中,我們站在班長霍光的身邊,看熱鬧似的觀察他如何去把行李打成“豆腐塊兒”的樣子。的確,差距的確很遠。忙碌了一陣,放眼望去,土炕頭是一個個方方正正的“豆腐塊兒”,頓時心底里騰起了那麽一絲自豪感來。
        我們並沒有忘卻饑腸轆轆的感覺。這種感覺忽然又像是土地爺一樣從地縫里鑽了出來,無法阻擋。三十分鐘的整理內務和洗漱時間一過,我們便開始了下一個期盼:早餐。
         按照昨天傍晚的做法,各個班在食堂門口集合,有帶着紅色袖標的值日士兵站在食堂門口,食堂建筑物上方的大煙囪里冒出一股股的白煙。嘹亮的歌聲里,我們再次聽到了《我是一個兵,來自老百姓》!餐桌上早已擺上了一隻盛放饅頭的鋁盆,昨晚那個盛放熱湯的圓筒形狀容器里的內容發生了變化,被代之以熱氣騰騰的大米稀飯,兩大盤辣椒和蘿卜條鹹菜赫然在目,穩穩地坐在那裡,如同兩位軍銜相當的軍官冷靜地掃視着進來坐下的“新兵”。另有一個大鉢子里放了若干隻煮熟了的雞蛋(每人只有兩隻,不要有什麽過高的奢望)。油炸花生米和醬油拌勻的小菜孤零零地佔據了桌子的一隅。油條,就不必去找了,這畢竟不是東北財經大學食堂的早餐。吃飽是沒有什麽問題了,關鍵是什麽時候會再餓以及萬一餓了怎麽辦!
王太碧         3排長名叫王太碧,是四川瀘州人。他的普通話已經算是講得很標準了,雖然時不時地露出他的口音。他個頭不高,大約有1.62米的樣子,面皮白淨說話斯文。在我們低頭吃飯的時候,他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我們,看他的眼神就仿佛是一個良善的財主在清點自己的資產一樣。或許,我們身上真的有什麼可愛的地方叫他覺得喜歡、乃是欣賞?餐桌上的紀律我們是曉得的,“莫管他人瓦上霜”,做好自己該做的、吃了自己該吃的飯就好了。饅頭雖好,卻遠不如東財食堂做得那麽大,對我們十八九歲的小夥子們來說,一段早餐下來,沒吃上三四個饅頭簡直是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情–因為若真是覺得餓了,沒有誰能向你伸出援助的手。辣椒鹹菜,很多南方來的同學都不大喜歡吃,但也有來自雲南四川的同學覺得,辣的味道還蠻足的,只是有點兒鹹。有身著圍裙、頭戴白帽的戰士在我們的面前出現了幾次,那是炊事班的戰士過來給我們添加稀飯的。早餐,平靜地結束了。餐桌上,無論男女生都沒有過多地謙讓,因為也的確沒有什麽讓我們推來讓去的內容。
          在我們起身準備離開餐桌的時候,排長很有策略地向我們透露了即將發生的下一個事件:操課,學習中國人民解放軍39軍117師351(教導)團的軍史。擔任講解的是1排排長劉海濤,他是科班出身,畢業於大連陸軍學院。身材勻稱,眼睛總是炯炯閃亮,說話氣脈十足,喊起號子來震天直響。這堂軍史課就在平房內一個教室進行(見【30年∙珍藏】1987-2017°東北財大'財政金融系87級|青春萬歲!(中))。
這是一隻在戰爭年代有着光榮而輝煌戰績的部隊!

         我們全神貫注地聽着教官的講述,無人舉手提問,都在原處,靜靜地聆聽。掌聲是我們對教官精彩講解的一個最好的回應。窗外的陽光早就通過校軍場那邊的白楊林灑滿了坑窪不平的地面,斑駁的樹影隨着北來的風抖動着,與我們返回營房的足跡混雜在一起。上午的時光,仿佛一段節奏鮮明而結構緊湊的奏鳴曲,讓我們的軍營生活開始沸騰起來。

        午餐前的集合號又一次響起來,我們唱起了熟悉的軍歌。餐桌上,一切都恢復到87新生到來之前的狀態,正如剛來那天晚上我們所聽到的那樣。“吃飽就行,別的什麼也不要説!”我們心中這樣想着,也是這樣作了。儘管餐桌上的內容沒有那麽丰富,可就餐時的禮儀我們並沒有置之於腦後,謙讓仍是令人交口稱贊的美德。
1987年11月08日大雪(立冬)。財政87-1班李勇(左一,山西長治)與朱志東(左二,來自山西大同市)在營口39軍117師351(教導)團4營15連操場合影。
       午休之前,聽北京來的呂飛和大連旅順口的張旭波説,“351教導團有個偵察營13連的,其中有個特務連,而那個帶我們操演《軍體拳》的那個教官是特務連的一個志願兵。除了我們的351團之外,還有一個350團100炮兵連駐紮在錦州溝幫子一帶。”

       午間的陽光是溫煖的,我們躺在炕頭上,熱烈地聊着這一天來的大小事件,透過宿舍的玻璃窗,營房後山上的果樹林子雖然枝葉並沒有那麽茂盛,我們卻覺得那果林中的蘋果在沙沙沙吹響的風聲中變得紅彤彤的,向我們招手呼喚。

       1987年10月7號,中秋節,星期三,軍營生活的第三天。身邊所有的一切-已經發生的和即將發生的,都是那麽富有奇幻而又充滿着極大的誘惑力。然而,總覺得在351教導團軍營駐地四周有一柄無形的利劍懸在那裡-那就是“紀律”,早就已經有人給它重重地添了幾筆:“鐵的紀律-鐵打的營盤”!
8下馬威,軍體拳及隊列演練       起床號前的那小段時間,早起的鳥兒們散佈在營房四周,紛紛找着自己的樂趣,捧一本書讀讀,三三兩兩地在營房後身的果園中找些希望的種子,或者跟那個特務連的志願兵多聊幾句。悠揚的出操號響起,『早操』開始了。我們充滿期盼地看着右前方踏步走來的教官,班長霍光滿是好奇的眼神從背後望着我們的隊列。教官昂起頭,連珠炮般地發出指令,仿佛仰天長嘯的雄師。
       “同學們!當你們聽到我發出‘軍體拳第一套-預備”的口令後,就立刻立正,身體稍向右轉,同時右脚向右前撤一步,两脚略成八字形......自然挺胸,目視前方。”唰”地一聲,同學們立刻非常配合地拉開架勢,彼此審視,忽然從身旁擺出五花八門姿勢的同學身上找到了無盡的笑料來。“瞧你那笨熊的樣子,還要打軍體拳!”那目光中露出一絲鄙夷。班長霍光不知道什麽時候轉到了我們的左前方,從教官身後凝視着我們那參差不齊的隊列。
操場上,在煙塵飛落的陣列中,財政87-1班的寧惠強,身手頗顯矯健,很快地脫穎而出 - 想必他少年時代一定有過習學拳腳的經歷。他來自江西宜春的樟樹,在剛剛相識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里,就曾幾次聽他說過他的家鄉 - 樟樹特產很有名 - 四特酒
        熱火朝天,如蛟龍騰淵,氣吞萬里如虎。對於能夠這麼快就熟悉了第一套『軍體拳』前幾個招式的基本要領,多數人都不禁有些喜形於色。斜叉里正在觀敵瞭陣的班長霍光,默默地踱着方步,像是沙漠中正在閑庭信步的一隻孤傲的鴕鳥。他突然瞇縫起了雙眼,,眉宇間突然閃過一絲不悅,一絲焦慮。
       “格鬥凖備!”教官的口令再次發出,這是第二遍演練。有些同學的動作有些散亂,像是夕照之下水鄉漁家撒出的網。全體動作整齊劃一的那個期盼又成了泡影。教官高亢的聲音依舊在塵土上方迴蕩:“動作要領...直視自己的左拳。”班長霍光的眉梢兒微微抖動了一下:“嗯,你們三個的動作還湊合!”這是指誰呢?誰心裡沒底。
         霍光,站在一旁早已按耐不住了:“強調了兩遍了,動作還是婆婆媽媽的!這不是捱打的架勢嗎?低頭轉着腦袋在找什麼呢?昂起頭來。要是連馬步都蹲不好的,就只有等着挨揍的份兒了!”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呢?一抹疑雲掠過我們的頭頂。
       “停!”教官疾如旋風的動作瞬間收住,“第(七)個動作,反擊勾踢,意在將敵手摔倒。你們多數都動作不到位,是要把自己摔倒嗎?!”他的臉譜上滿滿地流露出質問的調子來。霍光,一時無語,只是用獵鷹一般的眼神瞪着略顯出懈怠的幾個同學。接着,第(八)個動作反身别臂,勉強做完。
       教官收起動作,示意結束演練,回頭對班長霍光説:“這些學生!馬步、弓步幾個基本功都不過關,你對他們要求太高也很不現實啊。”霍光抬頭衝着即將散隊的隊列總結性地喊道:“第一套軍體拳的前一半動作大概就是這些,平時還要多練,搞不懂就要問。要不然,就這麽練下去別說是自我防衛,就是想捱打都沒有人願意理你!”這就是軍人的陳述!日後,他的話在現實中得到了切實的驗證。
        早操完畢,回到各自房間,開始『整理内務』。人伸出五指,有長有短,整理內務的時候也同樣有快有慢。霍光是個急性子,站在背後看着久了,就忍不住,伸出長臂猿似的肐膊比劃幾下。大體上來講,我們早晨出品的“豆腐塊兒”基本上達到了要求。這不到半小時的短暫時光算是比較放鬆的時刻,大家可以笑逐顏開地說幾個輕鬆的笑話,姚偉、吉立群和高樹源,你一言我一語,有來有往,插科打諢的“外插花”信手拈來,毫無做作;不但有噱頭,還能不失時機地抖開包袱皮兒,絕對是恰到好處。有人說,這不是學來的功夫,而是天生的本事。在我們日後返回大連,在大學校園真正開始四年的苦讀寒窗時,正是他們幾個同學給我們平淡而緊張的生活帶來了無盡的笑聲和歡樂。

  
        開飯號響起,食堂門前列隊軍歌。此時,系領導和輔導員老師不再站到隊列前面,忽然感覺我們似乎真的被交託給了軍營。歌罷,手臂上帶着紅袖標的值班士兵宣佈點名。沉默是對飢餓的最好告白,魚貫而入,目不斜視地一個緊跟一個進入餐廳。我們心中尚有一盞燈在閃亮:今天是中秋節,早餐該會有什麽驚喜吧?然而,這燈光只是那麽一閃。有密報傳遞消息説:晚餐可能會稍微豐盛些,白天就不要再去庸人自擾了。滿懷期待總是好的,因為那會給人帶來難以名狀的愉悅。在早餐之間,系領導告訴大家,晚餐之後,全系百十來號人要召開一個『中秋晚會』,希望每個人都能出個節目。
         上午,操課的主要內容就是隊列訓練。單是『立正』和『稍息』這兩項內容就足足佔據了接近一個小時的時間。儘管看起來如此簡單,可是如果按照軍方教官的標凖,卻沒有幾個人可以達標。
       “立正!”教官口令下達,“這是作為一個軍人的最基本動作。注意看我!動-作-要-領,”教官雙目微睜,掃視整個隊列。我們三排8班的班長如同高原山逡巡不前的一頭獵豹,虎視眈眈地盯着我們。幾乎都在全神貫注地注視着教官,所以沒有幾個人注意到他。
         “稍-息!”教官發出口令。大家忽然覺得稍微輕鬆了一點兒。“根據你們財經大學的統一安排,軍訓結束之前,要安排一次全團大會操。現在的基本動作要領必須要紮實,三十幾天時間,後半段還要練習集體行進隊列,包括正步走!”聽到了“正步走”這個字眼,稍事休息的隊列忽然爆出一絲喜悅!正步走,那是多麽威風凜凜的軍人氣派啊! “別去胡思亂想!基本隊列的動作練不好,後面的全是空談!”後邊一雙獵豹似的眼睛狠狠地瞪了我們一眼,班長霍光嘴角翕然搧動,露出不屑一顧的神態。“你可別小瞧了我們!”有幾個男生的眼神傳達出來這樣的訊息。
       “大家也許覺得我今天有些小題大做了。可我告訴你們,現在教官傳授給你們的內容都是嚴格地按照《中國人民解放軍隊列條令》中的規定來執行的,既然來到了軍營,就必須像個軍人的樣子,有軍人的風範!否則,你們就是在浪費時間!”3排長王太碧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班長霍光的身邊,他語調嚴厲,但絲毫沒有刻意刁難誰的感覺。臨近我們隊列的9班同學那邊,不知道什麼人說了什麽,忽然發出“咯咯咯”的笑聲。有人在翹望着看着我們班隊首的排頭兵。9班班長蔣崗個頭不高,人比較隨和,微笑的時候兩腮的酒窩就顯露出來,很是可愛。他不像是獵豹,而是一頭快樂的瞪羚。我們8班的基準兵吉立群,由於霍光的眼睛一直在盯著他看,令他有些窘迫。身旁的姚偉一直在悄悄地説着什麽,盡量讓他的窘迫被疏導開去,可越窘迫就越能夠積聚更多的笑料。這就是我們所熟知的在“包袱皮兒”。出於一個凖軍人的考慮,他們二人在一直克制着自己,竟不忍將其抖開,生怕“銀瓶乍破、鐵騎突出”惹出諸多事端來。
       接下去的科目是練習向右(左)看齊和向中看齊。這一組動作演練十分成功,3排長白皙的臉上流露出幾分滿意來。排長朝教官點了一下頭,示意繼續。教官很受我們的情緒感染,像是一輛在盤山道上疾馳登坡的越野吉普,本來強大的驅動又增添了新力。         
     “下面我們練習一下報數!這個不難做,但必須要全神貫注,不能溜號!”隨着教官發出一聲口令“報數”,我們開始擺頭執行。是的,“快如風、疾如閃”像是給軍人貼的標籤,仿佛軍營中的一切都會留下它的影子一樣。還好,我們基本上順利過關。仰天,長長地舒了口氣。
董海平      霍光走過來,跟3排長笑聲說了些什麽。排長示意我們:“今天上午同學們幾個動作要領都掌握得不錯,可以分班再練一會兒軍體拳。”霍光威風凜凜地站在我們前面,逡巡獵豹的表情不見了,代之以東北虎般的威猛。“格鬥凖備!”操場邊上的塵土次第濺起,我們再次拉開架勢。“(五)交叉側踹!”班長霍光被我們的壯志豪情激盪着,感情開始洶湧起來。我們看着面前那輾轉騰挪的獵豹般的身軀,看到的是一個極其單純而投入的兵哥哥,都忍不住地笑了,而這時我們的基準兵竟也無法再忍住克制多時的笑意,忽然與身旁的姚偉大笑了兩聲。這時候,我們也都注意到遠處財政87-1班董海平所在的那個班,也在操演軍體拳,好像江西的那個同學還不時地發出“哈哈-哈哈”的斷喝聲。董海平,來自青海西寧市,紅彤彤的臉蛋,像個小姑娘似的嬌嫩。也許,他的動作協調性差些,很遠地,我們就能看出他總是比別人慢半拍,揮拳舞動起來,有些踉踉蹌蹌的感覺–不大像是在打軍體拳。
       “(八)反身别臂!注意”班長霍光的口令傳來,夾帶着怒吼,令我們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現實中來,可各自發出笑聲卻在此時影響了我們動作的準確度。多米諾骨牌到了,無人再有能力將其扶起。都笑了,笑得前仰後合,然而這笑聲背後讚許的訊息著實地讓我們的班長誤讀了。“停!”班長那獵豹般的目光再次橫掃過我們的隊列。
        “向-前-看-!向-右-看-齊!”唰地一下,全班一齊向基準兵吉立群的方向甩頭。含笑的臉就像是一朵朵綻開的花,我們都十分輕鬆地完成了既定動作。突然,“撲通”一聲左手邊盡頭有人向前撲倒,不等回頭搞清緣由,接著又一聲“撲通”,我身邊左手隔一個湯文輝的位置已經被空了出來,我詫異地看了一眼,前面幾個撲到的同學已經起身在用手撣落膝蓋上的塵土。還不等我反應過來,我只覺得右腿膝蓋窩被人踢了一腳,即刻向前撲倒。不一會兒,整整一個班的男生都各自忙碌地用手撲打着膝蓋上和衣服上的塵土。我看到了基準兵吉立群憤怒的眼睛里噴着烈燄,旁邊來自本溪桓仁的高樹源嘴角露出東北虎一樣的怒不可遏。隊尾附近,那個來自雲南昆明的湯文輝一邊拍打着身上的塵土,一邊聳聳肩作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後來,我猜想,湯文輝在南京空軍氣象學院上學的時候也可能遭遇過這類似的一幕,所以對他來說也就見怪不怪了。
       或許這就是『敲山震虎』吧。不過,我們心裡面也很清楚:挑戰權威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即使有時候你僅僅是無意而為之。高樹源咧着嘴笑了:“這傢伙下手夠狠的,踢得我現在屁股都疼。”姚偉説:“我還好,只是踹到腿窩,點到為止。”這回全班都長了記性:沒有命令就擅自行動必要受到懲罰;在軍營中,重要的是要服從命令,而不是首先去跟誰辦理。多年之後,我們這個班的同學的確曾經達成過一個共識:這是我們在軍營中經受的第一次“錘鍊”。
鐵打的營盤,人必須是鐵打的才行。

       在校軍場上折騰了一個上午,都有些累了,以至於竟無人再去理會午餐的內容是什麼了。甜蜜的午睡籠罩了秋日擁抱之中的軍營,輕輕地有鼾聲傳來,隱約之間傳來軍號的悠揚。
       午後的操課,沒有什麼新內容,像是溪邊流水淘金一般,兩個小時過去了,就那麼幾個動作要領屈指可數。寧惠強,恐怕是打軍體拳最投入的一個了,他一直在專注地凝神着教官,恨不得把一招一式都融化在自己的血液中。當集體演練的時候,軍體拳會具有很高的觀賞性和震懾力,但如果動作不整齊劃一,做得不緊湊,或者缺乏連貫性,那麽,其觀賞性便會大打折扣,即使你發出東北虎般的怒吼,在別人看來充其量也不過是個花架子而已。多數同學能夠做到“形似”就已經蠻不錯了,想做到“神似”就有些太難為自己了。眾人從3排8班班長霍光獵豹般銳利的眼神中,讀取了一個訊息:軍體拳,所謂真正能夠掌握其精髓者實在寥寥無幾。
9中秋月兒圓,“正義的來福靈!”        終於,我們在晚餐之後迎來了慶祝中秋節的晚會。此次來營口大石橋351教導團參加軍訓的財政金融系87級新生中, 3個班級共計93人。
351教導團4營15連
財政金融系87級新生
財政87-1班:30人,男生18人,女生12人;
財政87-2班:30人,男生17人,女生13人;
金融87班:    33人,男生13人,女生20人,
                    合計:男生48人;女生 45
        依照輔導員梁慧敏老師的安排,晚會在兩個會場分別進行。財政87兩個班合兵一處,佔據食堂餐廳的一隅,而金融87則令張旗鼓,在另外一間營房小會議室舉行。財金系的總支副書記姜淑芝老師往來穿梭於兩個會場之間,令晚會會場顯得更加熱烈。3排長王太碧攜8班長霍光和9班長蔣崗,應邀參加了晚會。3排長已經整裝梳洗過,白凈的面孔多了幾分斯文;班長霍光也換了一身軍裝,被洗得發白的那條長褲沒有換掉,褲腳略微短了一些,像是一個正值青春期中修竹一般個頭兒猛長的少年那般英姿勃發,白日里那咄咄逼人的獵豹一樣的眼神略有收斂,而蔣崗則依舊顯得那麽隨和,站在門口排長和霍光的身後。在幾天來的隊列操演和軍營日常生活中,大家彼此之間的瞭解又更近了一步。
       晚上6:40分,兩個班的同學隨意組合式的三三兩兩一起,輕鬆地聊著各自的話題。雖然白天領教了班長的下馬威,可是我們此刻並不怕他什麽,因為我們知道:這個時間屬於我們自己。會場靠後位置,財政87-1班的來自昆明的湯文輝、來自山西大同的朱志東,正在與財政87-2班的來自山西忻州的馬國林和來自天津寶坻的蘭立存似乎剛剛開始了什麼話題,聲音壓得很低。看到他們比劃的狀貌,猜測他們還在講述白天校軍場上所發生的事情。
馬國林財政87-2班的馬國林,馬國林的家鄉山西忻州素有“晉北鎖鑰”之稱。
        在不算明亮的白熾燈光下,晚會前的氣氛就好似一壇濃烈的酒,雖然尚未開啓,卻已經讓人無限期盼了。晚會開頭沒有太大的懸念,財政87-1班的馮娟和財政87-2班的李白焰兩位女生作了財政班晚會的主持人。
      有歌聲從財政87-2班傳來,那是當年董文華最叫響的《十五的月亮》:“十五的月亮,照在家鄉,照在邊關。寧靜的夜晚,你也思念,我也思念……”
寧惠強       文武之道,一張一弛。來自江西樟樹的寧惠強同學,虎虎生風,準備多日的軍體拳終於可以在眾人面前大顯身手。他的江西家鄉口音很重,自報家門的時候,很多人把他的名字聽成了“寜費強”。軍體拳第一套共計16個動作,我們幾經磨難,只學會前八個動作,而他卻已經超越了所有人,完整地作了全套動作。門口那邊,正在冷眼看世界的8班長霍光,略帶讚許地輕輕地點了幾下頭。這個極其微小的動作,幾乎沒有被幾個人察覺。我們甚至於開始懷疑起來,白天操練的時候,難道寧惠強把一分鐘變成了兩分鐘用不成?來自吉林琿春的范軍訓,財政87-2班,個頭兒比寧惠強略高一些,與站在身旁來自內蒙古赤峰的溫世新率先鼓掌以示祝賀。此刻的軍體拳表演者,由於一時激動,竟無法流暢地使用普通話來準確表達自己的心情,喜悅被卡在喉嚨口,哽咽了許久才迸發出來。他的喜悅是對我們極大的安慰,也是我們幾個在8班長的“下馬威”之後最感揚眉吐氣的時刻。
       站在眾人前面,有幾個同學看起來蠻開心的樣子,來自烏魯木齊的烏立華、北京的呂飛、大連的吉立群、遼寧岫岩的姚偉和本溪桓仁的高樹源,低頭嘀咕了一小會兒,便抬起頭大笑起來。在主持人以甜美的聲音報幕之後,接下去的一幕突然令在場所有人的心為之一振!
       “我們是害蟲,我們是害蟲,正義的來福靈,正義的來福靈,一定要把害蟲殺死,殺死。”眾人前面的幾個男生向前一步走,呈橫列,放聲高歌,聲振林木。這是一首當年電視上廣播里風靡大陸的廣告歌,然而在這種場合以男生小合唱的形式唱出來,忽然令晚會的空氣轟然震盪,不脛而走。這幾位男生,不走尋常路,一反常態地創造性發揮,在三十年前的中秋之夜寫下了永遠難忘的一筆。此後,當財政87-1班的男生小範圍展示演唱才華的時候,這首《害蟲之歌》便姍姍而至。據未經證實的調查說,這首歌的適時推出,正是呂飛和吉立群的大膽創意。
       會場上殘留的最後一絲凝重矜持的氣氛被這首歌徹底地蒸發殆盡了。門口站立的班長和排長也禁不住捧腹大笑。朱志東帶着一絲嘲諷的口吻説:“真的沒有想到,那個獵豹一般瞪眼的8班長竟然會笑得那麽肆無忌憚。他忘了,白天是怎麽把我們一個個踹倒的!”湯文輝淡然地説:“招惹人家了,怎麼能不挨揍呢?我的小腿現在還疼呢!”是的,有時候,權威就往往具有健忘的特徵,它會忘卻任何曾經擋在路上的絆腳石,無論它是什麼。
       在人們的心尚未從深秋麥浪一般翻滾的笑聲中甦醒過來的時候,主持人財政87-2班的李白焰,走出來,向大家示意下一個節目即將開始。同學們四下圍攏,爲會場中央讓出給表演者留下空間。財政87-2班的甘國福同學,來自四川內江威遠縣,他的四川很重,但仍然盡量地用普通話來表達自己的意思。他先是簡短地做了個自我介紹,然後準備開始一小段朗誦。眾人嘩然,紛紛表示不知所云。輔導員老師回頭看了一眼來自四川廣元的吳懿波,希望他能夠站出來解圍,但此刻他正忙於跟3排長-來自四川瀘州的王太碧説着話,沒有對當下的情況作出及時回應。李白焰見狀,立刻示意甘國福同學暫停一下,對大家説:“這位同學來自四川,他的普通話還不夠好,無法讓大家馬上明白他的意思。我給他做個翻譯,請大家注意聽!”
財政87-2班,李白焰,生於北京。
       她小時候曾經隨着父母親在雲南和四川生活。父親是《瞭望》雜誌社雲南分社的負責人之一,是第一個以報告文學形式,系統而真實地報道了瀘沽湖的摩梭人走婚的人。由於跟隨父母親輾轉於京畿、川滇之間工作生活的關係,她不但聽得懂四川話,還能夠自由流利地以四川話與當地人溝通。
      這是我們第一次注意到這個從大山里走出來的孩子,此後軍訓的日子裡乃至於後來的幾年寒窗苦讀中,這個四川小伙子以自己非凡的舉動漸漸地令眾人刮目相看。
程雪門      財政87-1班來自嶺南的謝軍和陝西寶雞鳳翔的程雪門依次出場表演節目,詩朗誦。程雪門(阿門)今天他要表演兩段節目,一個是小品,另一個是“吼秦腔”。小品的內容大致上是説,清朝末年,慈禧太後昏庸誤國,身邊姦佞橫行,致使民怨載道。阿門,力圖使用戲劇化的唸白和動作表現上述的主題。當時,由於他準備較為倉促,大約是需要一個清廷中的太監衙役之類的配角,剛好看到我站在一旁,就硬著頭皮臨時捉住了我的手,讓我幫他圓場。雖然我非常厭惡這類惱人的角色,但看他情急之中,也就勉為其難,勉強地幫他過了這一關。
       隨後,他向大家解釋了“吼秦腔”的概念。我們大約都會記得在電影《白鹿原》中有吼秦腔的精彩呈現,那段《將令一聲震山川》吧?至今我還沒有搞清楚,當晚阿門的吼秦腔到底唱的是什麽,但是秦腔那蒼涼、古樸而悲壯的氣氛令人至今難忘。
“想起來是那麼遥遠,仿佛都已是從前,那不曾破滅的夢幻,依然蘊藏在心間。
哦..一年又一年,哦..我們走向明天……”
        在財政87-2班那首《讓世界充滿愛》之後,會場上掌聲再次響起來。
       《明天會更好》是那次中秋晚會上的壓軸戲。大多數同學對這首歌的曲調都不陌生,所以在看了歌單之後,在主持人的引導之下,我們緊隨着別人的腳蹤堅持唱完了這首歌。門口的人忽然多了起來,原來金融87班已經結束晚會,在一旁爲我們助威了,金融87班的馮磊和郝志軍等幾個同學都情不自禁地跟着我們唱了起來:
(男領)  輕輕敲醒沉睡的心靈,慢慢張開你的眼睛。看看忙碌的世界,是否依然孤獨的轉個不停......
10“憤怒的葡萄”,炊事班的迴憶       1987年10月09日,星期五,寒露。漢王充《論衡∙寒温》中有雲:“寒温天地節氣,非人所爲明矣。”古代的中國是一個典型的農業社會,稻香漁火、粟麥桑麻,無論哪一樣都要確切地知曉太陽在四季之中的運行情況,因而古人在曆法中又加入了能夠单獨反映太陽運行周期的“二十四節氣”,這就是憑以确定闰月的標凖。
甘國福       身在軍營中的我們,儘管不能確切地瞭解節氣如何,但自從這一天之後,還身著夏裝的我們確乎在清晨便可以感受到一絲絲的寒意了。跟前幾日一樣,我們還是願意做早起的鳥兒。差5分鐘才到五點鐘,天色還不算十分明朗,看到營房的院子里已經有人拖着笨重的大掃帚在清掃院子了。那個身著單薄軍衣的四川小伙子長得很結實,看樣子他也許已經干了好一會兒,上衣領口都浸透了汗水。他就是在晚會上亮相的那個來自四川內江的同學,甘國福。從大家的表情便可以看出幾分端倪,多數人投去的是讚許的目光,少數人則是流露出不以為然的樣子。在任何一個集體中,無論是哪一件事情,常常是幾家歡笑幾家愁,無論有人怎樣去盡心盡力,總會有流言有誹議。不過,又何必介意呢,如果是真心地想做,就去做好了。幾個男生一窩蜂似的衝上去,劈手奪下甘國福同學手中的掃帚,開始熱火朝天地幹起來。眾人拾柴火焰高,營房門前的地面很快地清掃得乾乾淨淨。8班長和9班長兩個人,站在單槓前面正在練習掄臂大迴環,8班長霍光忽然變成了一個快樂的大男孩,哼唱着晚會上我們唱過的幾首歌。調門不準、音律不全,可他還是能夠時斷時續地表達出自己得意的情懷來。
       手錶上的時針分針冷靜地轉動,帶我們順次走過早操的集結號、整理內務和早餐號。早餐時分,無可圈點,都記得孔子《論語》中有“食不語寢不言”的說法,各自手裡掐著饅頭,夾著鹹菜,餐廳內十分安靜,早餐很快結束。

       早操的時候,3排長和班長都認為軍體拳第一套的前八個工作基本過關,建議我們按照次序繼續進行後面的八個動作。早餐結束之後,8班長霍光透露説,一會兒上午的操課前半段還是演練軍體拳。據說,在351教導團軍訓結束之前的大會操上,這套軍體拳也是我們要彙報演練的一個科目。 軍體拳演練讓男生都非常歡喜,因為這時候你氣沉丹田,隨着衝拳和側踹等動作的發出,可以斷喝一聲,雖不氣壯山河,亦可以響遏行雲。霍光,在他給我們8班男生一個“下馬威”之後,似乎與我們的距離也逐漸拉近,對我們也變得更加耐心。只是他仍舊武斷地將有些同學出現的動作遲緩和不到位等問題歸到“婆婆媽媽”的序列,讓人心里總覺得不爽,如鯁在喉。
      上午的操課即將結束,緊繃的心一下子鬆弛下來。坐在樹蔭下休息的時候,吉立群透露説,他有一個親戚就住在軍營駐地附近的一個什麽村莊。有人湊了過去,暗示地對吉立群説:“若是能找到你家在大石橋的親戚就好了,說不定他們還能給你帶些什麽好吃的東西來呢!”答曰:“知道他們在這兒附近,可上學那麼多年了,我還從未來沒有到大石橋看望過他呢!我估計,這操場外邊的那座山過了就差不過能找到他們了!”即刻有人鼓動道:“那麽,就趁著休息日的時候去找找他們唄!”1排3班是排長劉海濤兼任的,他們上午的操課內容也是軍體拳。張旭波吳懿波笑呵呵地從五十米開外的地方走了過來,繼續着剛才的話題。

      我們試探性地問起了關於從軍營駐地外出的問題,霍光脫了軍膠鞋正在往外倒著鞋子里面的沙土,聽了我們的提問,不以為然地反問道:“問這個幹嗎?到需要的時候就告訴你們了!”
       午間,秋日里慵懶的陽光斜射在軍營那幾排磚紅色的營房屋頂上,白楊樹林下的陰翳里偶爾有幾個士兵打扮的人經過。夏日裡惱人的鳴蟬已經隨着南飛的大鴈消逝了。我們躺在土炕上,許久不能入睡。這次我們沒有說起各自的理想和未來的打算,而是直面現實:伙食問題。記得前幾天,來自廣州的同學謝軍和來自首都北京的呂飛同學就說過:“剛剛來到東北財經大學報到的那個星期,雖說食堂有點兒混亂,大鍋菜也不盡人意,可如今軍營食堂的伙食就實在是太說不過去了!照這麼看,這里比起我們學校里的食堂,還真是差得太遠了。”高樹源盯著天花板上飛來飛去的幾隻蒼蠅,安慰大家説:“其實,軍營都是這個樣子嘛。其它地方的軍營又能好到哪里去呢?”已經開始準備蒙頭大睡的湯文輝,就是那個會彈吉他的來自雲南昆明的同學,忽然扯下被頭衝着高樹源反詰道:“怎麽你當過兵嗎?你是怎麼知道的呢?”“我就是説,你們又何必想這麽多呢?部隊就是部隊嘛,誰會理你,跟你論理啊?”高樹源並沒有言過,誰會在乎這些呢?也許,鐵打的營盤中,吃糧當兵的人都是這麽走過來的呢。

    1987年10月11日,星期日。這天上午,營房內外,各自忙著自己的事情,享受着閒暇時光。來到營口大石橋39軍117師351(教導)團4營15連駐地的第一個星期就這麼過去了。除了平日隊列和軍體拳操演的樂趣之外,輔導員老師和姜書記都開始注意到了大家的情緒,以及對食堂伙食的不滿。
       這一天晚上,輔導員老師臨時召集了會議,姜書記懇切的目光掃視了一下面前的同學,然後貼心地勸慰大夥兒説:“其實,跟大家同在軍營的這段時間里,我非常瞭解你們的難處。但既然來到軍營,就當以一個戰士的心態來對待問題。作為軍人是光榮的,而你們大家也體驗到了,他們平時的生活也是艱苦的。如果你們今天能夠吃得了這番苦,那麽,我相信,在今後的生活中,也就沒有什麽能夠難倒你們了!”

        站在後面的高樹源、呂飛看着吉立群,悄聲地問:“聽說你在大石橋有親戚,真羨慕你啊!說不定見了面,你還能去他們那里美美地吃上一頓好飯呢!”吉立群點了點頭:“嗯,對。我舅舅他們就住在大石橋,還沒有見到他們呢。”
       隨後,輔導員梁惠敏老師提出了一個倡議:“我提個建議給大家,我們應該有組織地、分班到炊事班去幫廚。知道大家來到這里之後,都覺得伙食不盡人意。不過,除了抱怨之外,我們還應該去做些什麼。到了炊事班,看看他們爲那麼多的戰士和你們軍訓的87新生準備一日三餐,就會瞭解軍營生活的真實情況。”這個倡議立刻得到了熱烈的響應。從次日起,我們便開始了去炊事班幫廚。
1987年營口大石橋軍訓炊事班幫廚。背對照片者:炊事班班長及財政87-2班蘭立存。照片左上角:本文作者。照片右一:財政87-1班,姚偉。並排站立:財政87-2班徐鳴鏑,劉海濤(1排排長,畢業於大連陸軍學院),財政87-2班吳冰,崔岩,財政87-1班李勇。
       那是我們第一次見識炊事班的十八般兵刃。直徑大於一米的大鐵鍋穩穩地坐在竈臺上,上個月在黑石礁雜貨商店見到的那種大鐵鏟卻在此搖身一變,成了炒菜的鏟子;廚房角落里威嚴地挺立着幾口腌鹹菜用的大缸,那尺寸足可以把一個小孩子塞進去。還有呢,平日切菜的菜刀比尋常百姓家的還要大兩號!相形之下,炊事班班長個頭就有些令人擔憂了。財政87-1班的徐彥志,來自黑龍江的齊齊哈爾紮蘭屯市,據他講,這個炊事班的小班長也是齊齊哈爾人。別看炊事班班長的個頭小,身手卻十分敏捷。臨到生火做飯的時候,他就會“噌”地一個箭步跳上竈臺,揮舞着那把大鐵鍁炒菜。只要你想辦法,就一定會想出辦法來的。半個多月下來,沒有去炊事班幫過廚的同學已是寥寥無幾了。財政87-1班的呼應至今還記得:“我們還幫部隊收過菜呢,是雪里蕻和蘿蔔。”
        不錯,呼應所說的雪裡蕻和蘿蔔就是我們每日早餐內容之一。男生所參加的幫廚無一例外地包括幾項固定的內容,(1)腌鹹菜的時候,挑揀辣椒和切蘿蔔塊兒,然後入缸;(2)剁白菜陷,包餃子。原因比較簡單,腌鹹菜的水很涼,挽起袖子,探進接近80-90公分高的大缸里,立刻會覺得里邊如同冰水一般扎得手疼。
        在炊事班幫廚,並沒有從根本上真正地解決伙食問題,但我們開始意識到:實,我們也有能力去為別人做點什麽。
11校軍場,日落西山紅霞
1987年10月12日,星期一。這是一段雄渾的樂章,儘管每日都在重複着昨日的單調,但我們從自己在行進隊列中的姿態慢慢覺察到了自己的成長。
         從早操的軍號聲嘹亮過之後,我們便開始有了新的期盼。昨日晚間系裡的臨時會議結束之後,就聽金融87班的馮磊和財政87-2班的崔岩説,下周我們可以真正地像個軍人一樣演練隊列中最令人激動的“正步走”啦!
        上午進行的操課內容是極為鼓舞人心的。
        軍訓開始之前,也就是1987年10月4號的午後,在位於物管系實驗(宿舍)樓後邊的階梯教室召開的財經系87級新生軍訓動員大會上,我們見到了部隊派來負責隊列操演的李教官。今天上午,在短短三十分鐘的軍體拳演練結束之後,他就如一株直刺蒼天的青松一般,英姿颯爽地出現在我們的面前。除了曾在東財校園見過一面這個原因之外,我們高漲的情緒實際上來自各自內心中對於行進隊列的正步走所呈現出來的那種雄壯軍威的無比期盼。

       李教官穿了一身洗得非常乾淨的軍服,領章上面的那個金豆豆在陽光下熠熠發光,大簷帽兩邊防風扣帶拉下并在下巴的位置收緊。清澈的口令響徹校軍場。這套行進中正步走是軍訓結束之前每一個人都必須熟練掌握的動作。我們知道,做好這套動作其實不是為了給別人做樣子的,而是為了我們自己。      
         萬里無雲,清風拂面。驕陽之下,財金系87的隊伍隨着教官的口令,一次又一次行進、停下、轉彎,我們忘卻了疲倦,將幾日來心中所有積存的那些不快、那些暗昧不明的小情調一併抖落,紛紛飄落到校軍場上騰起的塵土之中去。
張旭波張旭波:所謂的”站崗“開始時候是每一小時輪換一次。團部彈藥庫站崗,所屬的1排3班(張旭波,馮磊,於英濤,吳懿波)碰到了第一次軍長或者師長去過崗。   
       日落西山,有紅霞掠過天際,校軍場上煙塵落定,我們昂首闊步,迎著悠揚的軍號聲走去。這一天似乎過得很快,身上那單薄的夏裝早就被汗水浸濕了。
      就在熄燈號吹響之前,營房走廊中“咚咚咚”地傳來腳步聲,隨即有說話的聲音:“對!就從今晚開始男生都輪流站崗,你們幾個去團部領手電筒和大衣吧!去啊,還愣著幹嘛啊?夜間站崗,不穿大衣不凍死你啊!”那是8班長霍光粗獷的發音方式,像是山洞里傳來的悶響一般。“那好吧,張昕帆,我和張旭波跟你一塊兒去取,”鶴聲細語,聽起來分明像是于英濤的聲音。
吳冰        財政87-2班來自廣東茂名的吳冰同學,在北方同學的眼里就是個”怪人“!在軍訓的那段日子里,從未見過他抱怨過夜間那幾乎可以徹骨的涼意,他説:“這還算冷啊!”,我們實在搞不懂他是否在開玩笑?日後,回到了校園,我們開始明白了:他的話絕無戲言!因為正當校園內開始雪花紛飛的時候,他卻仍然穿着拖鞋並堅持身着上學穿來的那件白襯衫。贊成大家的說法:耐寒與否絕對是天生的稟賦!
       夜深沉。這一天的夜間值崗讓我們看似平靜的生活泛起了一道漣漪。不知道別人是什麽時間去站崗執勤的,這一夜我所在的房間里都沒有被人從夢鄉中喚醒。開始的時候,還是每一小時換崗一次,每班崗大約3-4人不等,後來漸漸改成了按照《站崗輪值表》上擬定的名單執行。在軍訓的35天之中,男生們大約都有過半夜站崗的經歷。
         按照部隊的安排,男生夜間值崗所“守衛”的就是351教導團的團部旁邊的彈藥庫。值崗要求我們穿戴整齊,腰間紮好武裝帶。沒有給值崗人員配備武器,但是事先要記住夜間的口令。據説,這個安排是系領導與團裡的領導商議好的,目的是為了讓東財87級的新生培養起責任感并對軍旅生活有進一步的瞭解。

大石橋的親戚
       1987年10月13日,星期二。跟着負責隊列的李教官練習隊列已經有幾天了,雖然個個都情緒高昂,但行進隊列和正步走是在集體配合下才能圓滿地完成,所以用8班組長霍光的話説“忙碌得像蜜蜂,可整體上説還不成形!”很多同學在聽到“正步走”的口令之後,便開始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動作僵硬,竟不會擺臂前進了。李教官的眼中從未流露出一絲像獵豹一樣的神情,他是個講理的人。 在我們的隊列轉過一個彎道的時候,突然聽到了李教官發出的口令:“立-定-!”然後是“向右看齊-向前看!”怎麼搞的啊?哪裡又出了問題?“吉立群,出-列-!”唰地一下,我們不約而同地把同情的目光傳遞給了出列的同學,“估計是要挨批了!”李教官悄聲地對着出列的吉立群說了幾句話,對方打個立正,給教官敬了個軍禮,隨即跑開。站在陽光下,看着他遠去的背影:究竟在搞什麼鬼啊?
       就在我們前方至少一百多米的地方,一個戴著執勤紅袖標的士兵朝着吉立群跑過來的方向,揮了揮手。哦,原來營房那邊除了執勤兵還站着一個人。那個人仿佛與我們父母親的年齡相仿,還推著一台自行車。遠遠地看去,那個人也在朝吉立群揮手,雙方熱烈地握手,問寒問暖的樣子。
       沒錯兒,那是他的舅舅(就住在大石橋的石灰窯村)來看望他了。於是,就在那一天熄燈號吹響之前,我們8班宿舍的每個人都吃到了吉立群舅舅帶過來大蘋果和罐頭等好吃的東西。事後,我們才知道,那時候他舅舅家所在的大石橋那個村生活並不富裕,而那些東西是他舅舅幾家親屬,一塊兒湊的錢買的,並且委託他翻過了山才送到了軍營來的。謝謝您,給我們軍營生活又添了如此美好的一筆!
吉立群
印象中當時大石橋是個鎮,營口市營口县政府所在地。我姥姥家就住在大石橋鎮的石灰村,這個村名大概是村里盛產石頭的緣故吧。現在村里有水泥廠,便可印證這個說法。石灰村距離我們軍訓營地只一山之隔。一天,我們正在練隊列和正步走,李教官說:“有人找你!”原來是我二舅。我母親家有一個哥,两個弟,另有两個姐(那時我大姨已去世)。當時他們都住石灰村。那時農村剛改革開放不久,我的几個舅舅和姨家都不富裕,但知道我在軍營中,怕我吃不饱飯,於是凑錢買了肉罐頭,還摘了一些自家樹上的蘋果,交託給我二舅用自行車馱到軍營駐地。我二舅是典型的東北男人,酷愛喝酒以至於影響了他的身体健康,在此後不久就去世了,終年尚不足五十嵗。二舅給我留下的最後印象就是推着載满罐頭和蘋果的自行車,笑咪咪迎我而來的形象。
        現在,我大舅已近九十嵗,二姨也八十多嵗了,在此祝他們健康长寿!
        真實的一幕是:實際上,拿來的罐頭和蘋果我并没吃多少,因爲大家都知道部队里實行的是共産主义制度,吃的这些東西很快就被饑腸碌碌的同学們分光;不過我也仍然非常高興,因爲大家分享了我的快樂。此後不久的一個休息日,我決定到石灰村看望姨舅,於是約上張旭波翻山前往。儘管只有一山之隔,但由於從未在山上走,加之不熟悉路,走了两個多小時還未到,突然看到山下有個住戶,於是想先去打聽一下,結果一進門發現正是我三舅家,親人相見格外高興,又美美地吃了一顿。現在,每年我都会開車陪同父母到大石橋看看。石灰村那里跟以前比變化很大,只不過不是好的變化,青山绿水都不在了......

今晚輪到你站崗值勤表     大約是在四天之後,也就是1987年10月17日,熄燈號吹響之前,我拿到了我們3排8班的《站崗值勤表》,姚偉、湯文輝和高樹源被排在下半夜1點鐘至2點鐘,朱志東、吉立群和我則被排在下半夜的兩點鐘。軍號聲之後,營房里還熱鬧了一小會兒,再過一會兒就聽不見什麽響動了。

      吱嘎一聲,門開了。一道手電筒的光柱晃動了幾下,姚偉高樹源仿佛彈簧一般,“噌”地一下子從被窩裡鑽出來,以極其麻利的動作穿好衣服,紮上腰帶。湯文輝,仍舊沉睡在他自己的夢鄉里,手電筒射出來的光照到他的臉上:“趕緊起來!湯。”姚偉跳下土炕,登上鞋子,扯開了湯文輝的被子。到了夜間,營房內溫度顯得很低,儘管都覺得能夠抵擋,但是光着膀子還是覺得有些冷。剛剛坐起來的湯文輝,仿佛被人是了魔法,又一次蜷縮着身子躺下了。“喂!怎麼了你,怎麽又躺下了?”姚偉的岫岩口音很重,說話時候有意把聲音壓得很低,盡量避免吵醒旁邊睡熟的人,有一道手電光照在湯文輝的臉上,“湯文輝,快點兒啊!別總讓人等你啊!”說話的口吻十分輕柔,不帶有任何地方的口音,標凖的普通話–那是來自哈爾濱的同學,那是胡昕的聲音。迷迷糊糊之中,我們又睡着了,不曉得最後他們幾個是如何走出營房的。再次聽到走廊響動的時候,姚偉幾個人已經回來了,仿佛有什麼笑料憋在肚子里,一直讓他忍俊不禁。不過,當時大家正處在沉睡之中,竟然忘記了問他:那天夜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他覺得那麽好笑?
1987年東北財經大學“一二九合唱節”前夕。左起:湯文輝,胡昕,朱志東。
       看了一下手錶上的時間,下半夜2:15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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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朱志東和吉立群前後相隨,在去團部彈藥庫崗樓的途中,仰望夜空,銀河宛若一條彎彎的飄帶掠過天空,大熊星座中的最閃亮那七顆星(北斗七星)在廣袤而明澈的天幕中舒展開來,像是一個午夜被驚起的孩子伸着懶腰。“咦?怎麽聽起來像是金融班張昕帆(後來大家都稱他為“老帆”)的聲音啊!”吉立群跟朱志東逗趣兒似的說道。我們的崗就在前邊了。那是一個外形圓闊的小建築物,崗樓里面傳來清晰的喝令:“口令!”軍人式的寒暄之後,我終於看清了崗樓內部的情況。在臨近小窗口的下面是一個略高於夯土地面的水泥砌成的平面,上面散亂地鋪着干稻草,緊挨著稻草堆還一件內襯羊毛的軍大衣。
金融87班的郝志軍
        金融87班的張昕帆正在與郝志軍説着笑話兒。“來,進來坐吧!這里半夜好像比大連還冷啊!”這話聽來讓人覺得溫煖的很,像是一個好客的主人在延請客人入室就坐一樣。張昕帆,直起身來,鐵塔一般屹立在我們的面前。說他是“信天翁”絕無誇耀之意,他張開臂膀與我們相互熱情地擁抱了一下,隨後打開了話匣子,就仿佛在敘說故事一般。不誇張地説,那個星斗滿天的夜裡,老帆講了很多故事,其奇幻迷人的程度絕不亞於那個阿拉伯的傳說-『天方夜譚』

  
       1987年10月18日,星期日。從早上的起床號吹響之後,只見過吉立群和張旭波一次,整個白天平靜無書。傍晚之前,他們兩人神采飛揚地回來了。不用問了,看眼神便可猜出一二:他們去了吉立群在大石橋的舅舅家。
彼得與狼的故事張昕帆的童話
       1987年10月23日,星期五,霜降的前一天晚上。連續兩週不間斷的操練是非常令人振奮的,然而炊事班的伙食油水少仍是每個人都無法回避的問題。在軍營門口的軍人服務社里面,白天一同操演隊列的同學有可能再次踫面。水果罐頭、午餐頭罐頭、海雜魚罐頭都是本地產,價格並不貴,餅乾和麵包也有提供。但是出於少花錢的考慮,這些每次只能挑便宜的買。記得這個晚上月光黯淡,營地周圍顯得空盪盪的,三三兩兩散步的同學都仿佛走在自己的影子里。北京同學呂飛的同鄉,就是信息系87級名叫的管見那個隊列排頭兵過來找他。我們在軍人服務社買了一瓶地產白酒,兩聽肉罐頭,回到營房前面的一個空地坐下來,痛快地喝了一通。我們說起了上一周,有同學在大石橋本地的舅舅還來看望我們的事情,讓信息系87級的管見非常羨慕我們。事後,有人說,我們在軍營中喝酒是絕對不可以的。但實際上,沒有誰真的會喝酒,只是想找些好吃的東西罷了。就在10月31日重陽節到來之前,系領導從大連來看望我們。我們在軍營中認真操練隊列,雄心勃勃地想在軍訓之前的大會操上露一手,只是時常地會覺得伙食較比東財食堂有差距。就在軍營外面的一個小飯館,系領導請客讓我們美美地吃了一頓。那一天,金融87班的張昕帆于英濤也在飯館里忙上忙下,幫助店家上菜端盤子,忙得不可開交。他平日說起故事來就是繪聲繪色、抑揚頓挫,像是給孩子們講《安徒生童話故事》那般的語氣,剛剛講一道菜從廚房間的小窗口傳遞過來,就笑呵呵地看着我們說,模仿以色列先知的語氣說道:“瞧啊!瞧瞧你們那貪婪的眼神吧,我覺得自己簡直就像入了狼群一樣啊!照這麽個吃法,輪到我們金融辦來的時候,鍋里面還能剩下什麽呢?”無人抬頭去看他,大家自掃門前雪,現場雰圍緊張、沉靜而有序,郎(狼)不多,可吃得也真不算少!這情景不禁令人聯想起普羅科菲耶夫的交響童話劇『彼得與狼』的場面來。
那一天,金融87班的張昕帆(右上角站立者)和于英濤也在飯館里忙上忙下,幫助店家上菜端盤子,忙得不可開交。左起:呂飛,吉立群,劉文華,王志先,姚偉。

       1987年10月31日,星期六。從早上的起床號開始,直到晚餐前食堂的集結號吹響,我們一直在操練行進中正步走和軍體拳演練。體能消耗自不必說,北方節氣的變化在我們熱汗蒸發之後,臨近夕陽斜去的時刻,會猛地打個冷顫。畢竟,我們是穿着單薄的夏裝來到軍營的。炊事班的小個子班長,像隻報喜鳥似的變得眉飛色舞起來。他透露説,晚餐的清燉雞這道菜是你們財金系掏腰包給你們改善伙食的。當食堂門口的軍歌《我是一個兵》響徹雲霄之後,我們便靜靜地坐在厚實的原木桌子旁邊,等待那個時刻的到來。幾個紮着圍裙的士兵,端著幾隻騰起熱氣的大盆走了過來,重重地放在餐桌的正中央。哦!好香啊,那正是傳說中“雞肉”的香味。再仔細地端詳大湯盆中的內容,每個盆裡面都躺著兩隻鮮嫩而健碩的清燉雞。心裡沒底,不知道是否這就將是全部的內容?男生們忽然變得紳士起來,沒有即刻動筷子,都等待着女生們先拉開序幕。很久沒有聞到這樣的味道了,兩隻雞,不大一會兒功夫就在餐桌上消逝了。緊接着,略帶失望的悲劇眼神彼此交織在一起。輔導員梁慧敏老師往來於幾個餐桌之間,照顧着大家,見狀馬上走過來,輕聲安慰着我們説:“不要急,廚房那邊還有呢!”話音剛落,大家唰地抬起頭,充滿了期盼和感激。看到炊事班的戰士再次端著大盆走了過來,都很振奮,挺直腰板目視着緩緩落在桌子上的目標。冷靜的目光中準確地傳達了一個訊息:女士先請!

        難道不是嗎?其實,複雜的生活也可以忽然變得十分簡單,就像那個星期六晚餐時的十里飄香......有時候,快樂就像是聖誕樹上掛滿枝頭的禮物,我們本來期盼的很少,結果卻得到了很多。


明天又是嶄新的一天
After all, tomorrow is anotherday.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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